西周亡,东周苟延残喘,君非君,臣非臣,生民倒悬。如此礼乐崩坏,生灵涂炭,士人思变。当时形势,百家争鸣——得势者变法,不得者奔走。孔子进退之间,理念为儒。至汉武,独尊儒术,罢黜百家。此后,儒家思想统治中华两千年,直到新文化运动提出“打孔家店”口号,再往后数十年,他提出了“打倒孔家店”,却寥寥数月就无疾而终。
儒家学说什么水平?若我说那个时代人类的数学成果,在如今不过是小学水平,大概无人反对。因为知道的确如此,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伟大。但我要如此评价儒家,那后果就会挺严重,听到的人越多越严重。为何?因为孔家店依然开着,自然不能让别人砸了招牌。
西周为何灭亡?殷商虽灭,余部未平;封建亲戚,以藩屏周。亲戚也有自己的家,顾了大家就顾不了小家,所以亲戚都顾小家去了,所谓“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”。之后亲戚就不算是亲戚了,想再让亲戚搭把手,要么亲戚怕你,要么亲戚图你给的好。然则西周之地有限,亲戚之欲无厌,奉之弥繁,索之愈急。倒逼之下,周厉王出妙招专利,羊毛薅痛了贵族,撺掇了没落的小贵族阶级,所谓国人,发生了国人暴动。苟延残喘至宣王幽王,终于咽完了西周最后一口气。
世道的艰难,并不会因为死了谁就好过一些。东周之后,诸侯也都不装了。小民该如何生存?老子看见那形势,认为周天子和诸侯都是胡来,那群酒囊饭袋,不折腾就是对小民最大的贡献,所谓无为。从这里,我们可以明白哲学是什么。最开始朴素的哲学,是为了解决社会生产力混乱的问题。
儒的核心是什么?礼。若上不礼呢?则书春秋而针砭。为何孔子觉得礼能解决当下社会生产力混乱的问题?因为孔子他觉得,以前大家恪守礼时,社会是很好的;所以大家现在像以前一样恪守,社会也会变很好。真可谓刻舟求剑,刻礼求舜;望梅为操,望尧为丘。李斯评愚儒“不师今而学古,以非当世,祸乱黔首。皆道古以害今,饰虚言以乱实”,恰如其分。
当今的世界,公开的法律条文似乎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情。在那时,并不是。如今人尽皆知的一句话“刑不可知,则威不可测”,是孔子三十二代孙孔颖达,给《左传·昭公六年》中“夏有乱政而作《禹刑》,商有乱政而作《汤刑》,周有乱政而作《九刑》,三辟之兴,皆叔世也。”注的疏——“刑不可知,威不可测,则民畏上也。今制法以定之,勒鼎以示之,民知在上者不敢越法以罪己,又不能曲法以施恩,则权柄移于法,故民不畏上。”
不难看出,孔子也反对刑法的公开。孔子曾求学于老子,自然熟知老子的无为。孔子反对刑法的公开,除了有使民畏上的目的之外,也是在赞同老子的“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”。因为《禹刑》、《汤刑》、《九刑》都是在当朝末世公布的。此时的统治者,正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刑罚恐吓国人维护自己统治。这是孔子儒学“仁”的体现——事已至此,该咋咋地,别再拿空间换时间了,每一分空间都是无数的生灵涂炭,换来的时间,大多也被挥霍了,还是从礼开始吧。
当下哲学大类可分两种,唯物与唯心,中国尊崇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。唯物主义的缺点很直白——物质决定意识,那么意识能否影响到对物质的认识?银河系中,自然只有这一个地球。我们生活的世界,自然也应该只有一个。那么,我所意识到的世界,和其他人所意识到的世界,是同一个么?很难是同一个,或者说即便是同一个,但都只是同一个的不同碎片罢了。物质决定意识,但限于人的认知,对这个世界的意识都是极度碎片化的。这种无数细小的碎片存在,唯物便不可能真正实现。虚无缥缈的上帝和神,是不存在的,但是依然有无数的人去当做信仰。就脚下这片唯物的大地,佛教、基督教的信徒也为数不少,且越来越多。何也?如果唯物不能帮助解决问题,那么自然会有唯心趁虚而入来缓解痛苦。
墨子相信鬼神,因为一旦稍微讲科学,人就会变得无所畏惧。无畏是把双刃剑,方向正确时,是大无畏;方向错误时,是愚昧。对愚昧力量的恐惧,导致墨子不得不添加一个鬼神信条,让人作恶时,有所畏惧。基督教、伊斯兰教、佛教都有鬼神之说,但是儒学没有。子不语怪力乱神,所以五胡乱华时,佛教趁虚而入,至南北朝时,已扎根于此。因为儒学讲究礼,讲究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,但是一旦不讲究,他没有一丁点的自纠错能力。所以儒学需要雄主,一个强秩序来保证有人守礼。这也是为何汉武帝会罢黜百家,因为儒学在他手里,只是一个为了办大事而集中力量的工具。
至今日,孔子的礼与仁,部分作为个人修养尚可,若作为理顺生产力的工具,则一无是处。这并不是孔子的错,两千多年前的理论,若仍能在当下焕发新生,那这民族两千多年来没有与时俱进,是那个民族在犯罪,好比中东。不止是儒,法国大革命,奠定了自由、平等、博爱的核心价值观念。可如今,资本主义的自由平等博爱,也必须得变。孔子的礼与仁,不会包含野人,后世的平民自然也不纳于其中。今日的自由平等博爱,又能覆盖多少人呢?所以只能与世推移。
哲学应该是什么?韩非子难一提到过雍季之论和舅犯之谋——一重长远,一重当下;后直接贬斥——若无当下,何来长远?长远首赏,不懂赏也。那么,哲学应该是为了解决短期问题,还是长期问题?只为解决短期问题,中国两千年封建王朝就是个反例,最终都无法走出封建的泥潭;若为解决长期问题,当下姑且算西方解决了,但是他们有两千多年过得并不如意。更有甚者,借长期之名,行短利之实,损公肥私。如果哲学是一门科学,那么他应该有科学的方法来推动自己。当下的哲学,甚至比不上曾经的中医;毕竟中医尚能根据结果异想天开,但能提供给哲学异想天开的记录,不算多,且真伪混合。
愿有一天哲学成为科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