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虫语冰:偶像崇拜?

偶像崇拜是对任何一种事物的崇拜。在亚伯拉罕诸教中,是一种罪。缘何为罪?因为偶像崇拜不单单是错误信仰,更是存在将人类创造物抬高到上帝的位置,动摇了一神教的基础。基础不牢,地动山摇,不可不慎之,慎之的借口下埋葬着许多白骨。

二宗三际论体系的摩尼教则没有这种束缚。摩尼教中的设定有一处很值得玩味——明尊因其至善的属性所限制,不能直接反击暗魔。明尊以自身召唤出众神以抵御暗魔入侵,召唤出的众神也会被暗魔吞噬,如此反复的争夺,光明终于战胜黑暗。如果联想到明朝,这就是嘉靖大礼议,万历国本之争的部分写照。其实类似的事情,历史上屡见不鲜,只不过明与暗的划分各持主见。

中国逐渐转变为泛信仰的国家,也出现过类似偶像崇拜这样与主流观念互斥的事情。百善孝为先,但国家衰落之际,总是忠孝两难全。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人放弃孝去为国尽忠,或许新中国的成立还要往后拖很久。当下幸福生活的人,没有资格去苛责那些牺牲一切去奉献的人。对于有些人,问题依然存在,哪一个更重要?当一直追问哪一个更重要时,偶像崇拜的本质就显露无疑了。

偶像崇拜是什么?我有三个简单的“略微矛盾”关于偶像崇拜的断言:

  1. 我是对的。
  2. 偶像崇拜是异端。
  3. 秩序不容践踏。

一个完美的利己排他且暴力的闭环,就是偶像崇拜的本质。最极端的案例,中世纪发生过,二战发生过,现在也在发生。

偶像崇拜是纯负面的么?自从大学读过《三国志集解》之后,就没有看过《三国演义》了,这阵子重读了一遍。《三国演义》的尊刘贬曹,不过是把史书上的春秋之法,以蜀汉角度更夸张的运用在小说上。如果有一本曹魏角度的书,读者会惊讶,怎么曹操在赤壁见了个照面信了个迷信就撤退了而不直接灭了孙刘,错失统一天下的机会。如果有一本孙吴角度的书,读者会悲痛孙坚孙策死的比曹操还早,真是不公;孙权赤壁大捷,却不斩草除根一网打尽曹刘,错过一统时机。如果不知道春秋笔法,和孤证不立等原则,读史书也读不出什么东西。为传主讳,内外择恶书,因为这些,历史是否就不可靠了?如果真的这样,就陷入了历史虚无主义。一切都是不可靠的,现在的一切大厦,物质和精神,都将崩塌。

一切偶像崇拜都认为自己是对的,但是结果显然不是这样,所有偶像崇拜都只会在一段时间内特定环境下做到基本正确。不论是有了基本体系的科学,还是刚刚起步的哲学,还是根本没有体系的其他信仰。二十四孝当初多么推崇,如今看来愚孝不少;中医曾经拯救了不少生命,如果不结合现代医学体系,不过是江湖骗子;牛顿作为物理史上最重要的人之一,他发现的定律在后来也被限制了适用范围。

如果把偶像崇拜的排他性和攻击性降低,偶像崇拜和信仰会模糊到难以区分。信仰具化到实体,则是信任。人可以通过一个实体的过往而决定信任与否,这种和动物亲自角力才能确信实力相比,是一个飞跃式的发展。设想一下,如果没有这种抽象的信任,人类在沟通、决策上的成本会因为人群数目的增多,而指数级增大。这样,人类可能根本没办法发展起来。即使现在,政府的公信力也是非常重要一项软实力。金陵葫芦僧判的扶路案,直接导致我国道德水平建设滑落几十年。而金钱,更是抽象信任的部分具化物。金钱有善恶么?中性而已。

不难总结,偶像崇拜是人类基于认知而独有的一种高级反射。排他性过强则为恶,导回创造则为善。本身如人,无善无恶,行善为善作恶为恶。中性的信念经由人衍生出不同的行为,是这个世界五彩的根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