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
新纪 2292 年，西原州丰京城第七育役中心被反抗者攻破。大量被抚育人员如蒲公英般散落各处，难以寻觅。
嵇应誉没飘太远，体弱的他是一个累赘，很快就被抛下。一同被抛下的还有叶成蕾，同样的体弱，同样的累赘。莫大的丰京城林区，似乎要成为这两个人的葬身之地。而这两人，默默地抬起头，仰望着命运的到来，不知有否后悔逃出。
“如果能活着，你想做什么？”怯懦了许久的嵇应誉打破了沉默。
“白天吃饭，晚上躺着，数着时间，算光阴如何流逝。”叶成蕾没好气地回答。
气氛瞬间又变得沉寂，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，让沉寂变得寒冷又孤寂。
“找到了两个！”沉寂被新的声音打破，带着一丝惊喜，“老王快过来，来我这。”
“老李，是我们的人么？你别认错了，带俩炸弹回去。”老王边赶过来，边收起了探测仪。
“还能走么？还是要我们两个背你们回去？”被唤作老李的走到两人近前，怕两人不相信自己，又絮叨起来，“我们是自由会的，攻下第七育役中心的就是我们的人。有些被落下的，就由我们带回自由会。”
“勉强能走，就是走不快。”嵇应誉回答着，勉强坐起来，又低下头，悄悄看了一眼叶成蕾。叶成蕾晃悠悠站起来，想要走两步，却又软着倒下去了。两个人的沉默变成了四个人的沉寂，老王老李利索背人的声音响起，踏步离开了这片沉寂。
老王老李年纪并不大，三十多岁，身体健康程度也没比小嵇小叶好到哪儿去。要不是自由会的外置机械骨骼，两个人自己能走好路就不错了，更别谈背人。丰京城林区的一小块无人之地，成了这四个人的安身之所。过了十多年，小嵇小叶也快三十，变成了老嵇老叶。无人打扰的林区，给了老嵇老叶生活的希望，加上老王老李的撺掇，孩子的事情就提上了议程。在老王老李的申请下，自由会来了个医生，取出了老嵇老叶的靶向电子设备。
新纪 2305 年，老嵇老叶的孩子出生了。老王说这是我们自由会的人，应该叫嵇自由；老李争着说嵇平等也挺好，兄弟组织平等会也解放了不少人。老王不高兴了，质问老李为何要替平等会说话；老李反问自由会难道是邪教么，否则为何要排他……面红耳赤的争辩中，父母却插不上嘴，小孩就在自由平等的称呼中长大。到了三岁，小孩有了自我意识，给自己取名嵇昭。老王老李再喊小名的时候，嵇昭就会一本正经地念着“明明日月光，何所不光昭”来抗议。
自由会的声势越来越大，丰京城已有小半成为其自制地。但自由会知道并不自由，自己的生产物资、发展物资基本靠着州内银秦城、玉唐城，邻州东越州云楚城的提供。新纪每个城差不多有百十万平方公里，只要能控制一个城，一切物资再也不用仰人鼻息。这种执念推动着自由会的计划，寻觅着合适的丰京城代理人。进步青年袁洗心信步走进了自由会的计划，自由会暗中给予支持，物质上和声势上的。新纪 2315 年，袁洗心一跃成为西原州州督，远远超出自由会一个丰京城城长的预期。历代先辈的努力终于看到一丝曙光，自由会绷紧了许多年的弦开始放松。
新纪 2316 年，已经坐稳丰京城的袁洗心，以州督的身份，打着清除邪教的名义，以雷霆万钧之势清洗丰京城内自由会势力。嵇昭的平静生活，从此被打破。
依然那块林区，总部遭袭击的情况下，他们已然是覆巢之下，余下的结局只是时间问题。是夜，一张圆桌，四个沉默的人，安静的像怕吵着熟睡的嵇昭。
“小嵇小叶，你们怕死么？”以林区老大自居的老李问起。
“已经偷了二十多年的幸福生活，还有什么怕的。”嵇应誉抬头对着老李回答，又看了一眼咬着嘴唇的叶成蕾，叹了口气：“可是小昭怎么办？他才十一岁……”还没说完，旁边的叶成蕾已经开始啜泣。
“小平等会没事的，谁知道他的存在？你们生孩子的时候，自由会只派了医生来接生，你们并没有申请使用人工子宫。小叶那次差点没命，现在看来真是祸兮福所倚。”老李仔细分析着。
“可是……我们…要是…死了……谁来…照…顾他……”叶成蕾已经泣不成声。
“小自由没那么脆弱。他和我们不一样，我们生来残弱，他很健康，又非常聪明，并不是书呆子那种聪明，可以说是非常狡猾了。”说起嵇昭的好，老王的心情也好了些，嘴角都带起了笑意。仿佛想起曾经和小自由互相捉弄的往事——那么普通那么平凡，又那么开心那么开怀。一声叹息，逝者如斯。
“那就这么定了，我们四个留下等着他们上门，让小平等逃出去这片林区。出了这片林区之后，他和自由会就再也没有关系了。他会一切顺利，一切健康的。”老李有节奏地用手指敲着圆桌，到最后闭上了眼睛，轻叩声也随之停止。
老王对老李使了个颜色，两人站了起来，小嵇小叶随后也站起来，四个人默契地走向嵇昭熟睡的房中。叶成蕾俯下身细细看着嵇昭，一遍又一遍，始终舍不得叫醒。委屈而又痛苦的泪水毕竟藏不住，终于从母亲的眼中落到儿子的脸上。熟睡的嵇昭迷糊醒来，看见满眼泪光的母亲和父亲，还有旁边的王叔叔李叔叔。吓得不知该说什么，只能伸出手帮着妈妈抹掉眼泪。
“嵇昭啊，你长大了，该独立生存了。”嵇应誉摩挲着嵇昭的头。这却让不知情的嵇昭更加惶恐，向王叔叔李叔叔投去了求救的眼神。
“小嵇，别吓坏了孩子。小自由，袁洗心过河拆桥，清洗我们自由会，会长风轻玄生死不明，怕是凶多吉少，我们恐怕也要惨遭毒手了。但是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，你赶快逃走，活下去，不一定非要加入自由会，过你想过的生活。”老王道出了原委。
嵇昭还没想明白，老李就给他套上了反探测仪服，叮嘱着：“这个衣服别随便脱，穿上这个，他们的生物特征探测仪就探测不到你了。这里没有小孩的外置机械骨骼，就只能靠你双腿了。食物多带点，水就麻烦一些，带多了太重，要靠你自己了。”嵇昭想摆手表示不愿意，却被痛哭无声的叶成蕾拥入怀里，耳边听到的是母亲反复的絮叨：“要听话……记得……要听话……听话啊。”嵇昭即便不明白，也知道只能听话，不由得号啕大哭起来。
翌日，四人收拾的干干净净，继续围在那张圆桌，谈笑自若的等着死神的到来。
育役
新纪 2306 年，丰京城，体物交易中心，一位交易师正彬彬有礼地接待着一位顾客：“东方先生，请提供一下您的检测数据。”
被称作东方先生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，长发快遮住了眼睛，头发好几天没洗，显得格外油腻。他舔了舔嘴唇，局促地说着“有的有的”，然后把食指伸过去验证。交易师确认着检测数据，挂着职业笑容回复：“东方先生，您的检测报告显示您的基因质量属于优等，出售范围可为全身，价格能够达到四百二十万信用点左右，售出部分出现异常等，需要您采体协助治疗。放心，我们只交易您身体的任何部分，并不交易您本人。”
东方先生没有任何犹豫，直接问出：“赵先生，那我到手能拿到多少呢？”
赵交易师说了一句稍等，随后低头在体物交易系统上输入一些信息，然后抬头回答道：“东方先生，根据您目前的身体状况，大概需要扣除 10% 的手续费作为管理费用，其中 2% 为永久管理费，十年之后可退还剩下 8%。”
东方先生有些失望，嘀咕着：“永久管理费不是 1% 么？”
赵交易师依然礼貌的笑着：“东方先生，由于您的身体状况存在一些隐患，所以您的永久管理费是 2%。如果您觉得没办法接受的话，可以先回去认真考虑是否出售。”
东方先生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，脸上的愁云越来越浓，交易师的笑容也慢慢躲在愁云之后变得模糊。最后愁云终于散去，东方先生的眼神也变得坚定，交易师的笑容又从愁云中出来，宛如明月一般。东方木问着：“现在就成交吧，在拿到钱之前，我还需要什么手续需要办理？”
交易师笑逐颜开：“您参照旁边的指示牌，进去采本房间，采本之后，签好协议就可以了。”
下班，赵交易师正要离开体物交易中心，旁边一个人拍了一下他：“老赵，今天有没有肥羊啊。我看有个呆头呆脑的，你是不是宰了他一次。”
赵交易师回头看，笑骂：“老李，怎么说话的呢。他身体状况不稳定，我当然要压低价格了，那个差价我又拿不到，宰个啥，无非是永久管理费多收了一点而已。”
老李回道：“一个点不少了啊，那小子估计又是赌博什么的玩走火入魔了，所以才来卖身体。这些两脚羊也就这点出息，休息日请我们出去玩一次吧？”
赵交易师马上换了一副苦脸：“这阵子追高大师的一些作品，花了不少钱，休息日还要和豆豆去看大师的现场演出，都是上层人物去看，门票那么贵，我身上哪还有点闲钱，上个月的账单也要还呢。”
老李无奈：“行吧行吧，你小子也太滑了。不过喜欢高大师，是个有品位的人，和呆头呆脑那小子就不一样。”
丰京城，一间屋子，东方先生刚刚回来。一个女子迎上去：“水哥，怎么样了？”东方水露出笑容：“亦思，钱已经拿到了，明天我们就过去申请免除育役，生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。”
亦思满脸高兴，然后又低头叹了口气：“就是可惜你要把自己基因卖给他们。”东方水把亦思搂进怀里，安慰她：“没事的，我的标靶基因都很正常，那些不正常的，尸位素餐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。”
翌日，育役管理中心，东方水和亦思前来免除育役。接待人员如常询问：“请问二位是来免除育役的么？你们叫我宁接待就可以了。”然后仔细打量了这两人，应该来自普通家庭，免除育役的钱，大概是中了彩票或者出售身体得到的。
很久之前，男女多情合欢有孕，生了孩子弃之不要的却也不少。最开始靠着一些人收留也算能维持平衡，最后一夜露水恩情之后各不相见的越来越多，政府顺水推舟之下，出了个育役法令。所有的小孩出生之时植入纳米级靶向电子设备，隔断生育功能。待成年之后，来到育役中心两年，取种生育，此后再次植入靶向设备即可。人工子宫早已成熟，价格却太昂贵，只有少数人有钱使用。此举能免除所有女性生育之苦，法令得以顺利通过。生下来的小孩，由养育机器人统一管理，对人工需求倒也不大。若有人想生养属于自己的小孩，拿钱过来买断即可。所谓买断，就是存一大笔钱进入育役账户，先在育役中心生了小孩之后，自己再把小孩带回家，那笔钱每个月打回一部分给买断人抚育小孩。
育役法令出来之后，买断的往往都是各个州的豪族，鲜有平民来买断——因为平民付不起买断的钱。又因为私下的人体交易屡禁不止，政府推出一个体物交易，人们可以出售自己身体，采集一丁点样本就可以制作一些人体器官，专供有需要的人。这种几乎无痛就能赚一笔巨额钱的方式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欢迎——但是只有一次。因为体物交易，平民因此也有机会生育属于自己的孩子；但几乎所有平民只是把钱挥霍了，娱乐或赌博之类的——他们的钱相比被设下的陷阱来说太少了。政府也乐得如此，这些钱刚好把那些没有生育价值的人筛选掉了，就让他们的孩子接受养育机器人的教育，安静的过完服从的一生。留下那些更有自主意识的，好比对人类有利的基因突变。
东方水回答宁接待：“是的，我东方水，这是我的爱人吴亦思。我们两个想免除育役。”
宁接待根据两个人信息简单计算了一下，说道：“二位需要在指定账户打进三百八十万信用点。如果同意，在这里签下协议就完成了。”东方水签了协议并在指定账户打进了信用点。宁接待带他们去了育役中心，介绍了一些注意事项，告之他们在生完孩子就可以走了。
两人取出靶向设备后，就悄悄离开育役中心，无人在意此事。近些年被抚育人员越来越多，育役中心早已有些不堪重负。工作是地球的，辛苦是自己的，这种会带来麻烦的事情，大家都知道，也都当做不知道。只要蒙住眼睛，就不会看见悬崖；只要塞住耳朵，就不会听见警告；只要闭上嘴巴，就不会带来麻烦。
送葬
“水哥，你说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好？”吴亦思抚着肚子，一脸憧憬地看着东方水。
“水能生木，就叫他东方木吧。”
“东方木，是个好名字，希望他能长成东方的参天巨木。只是不知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。”
“怎么不能，我们还要一起守护着他长大，不然他一个人被欺负了怎么办。”
“是啊，这世道越来越乱，若没了我们，他肯定会被欺负的。水哥，你说隔壁州的应相怎么死的？好多人说是被我们州玉唐城的王九思杀的，所以王九思后来又被杀了。”
“两个人之间都会有猜忌，更何况两个州的豪族了。别想这些，我会保护你们的。”
新纪 2310 年，东方木三岁，吴亦思去世。
新纪 2316 年，东方水避乱搬迁到丰京城远郊荒野。
一天，东方木在野外遇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，身上还带着血迹，同情的问起：“你是谁，怎么被欺负成这样了？被谁欺负得。”
“你又是谁？”脏兮兮的小孩警觉地反问。
“我是东方木，就住在那边的房子。”说罢，东方木指了指自己家所在的方向。
“我叫东方林，做错了事，被人扔在这里。能给我点吃的么？这野外我都找不到吃的了。”身形本比东方木高大的小孩，因为饥饿疼痛佝偻着身子，和东方木差不多高。说着请求要点吃的时候，气力更弱，身体又沉下去一些，反而比东方木矮了。
“跟我走吧，我家里还有一点吃的。”又怕那小孩跟不上自己，就伸出手拉着他，“我拉着你吧，也让你省点力气。”
到了家中，东方木家里两三天的食物，都被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吃完了。东方木又给了他自己的衣物，让他洗个澡。洗完澡，自称东方林的小孩打量着这个屋子，然后试探着问：”你家里人呢？他们不用回来么？要多久回来？”
“我爸爸出去工作了，一会就回来，妈妈六年前就去世了。”东方木礼貌回答。
“一会？”东方林眼珠一转，想离开了，连忙说，“那我岂不是要走了。”正要出门，开门声就传来了——东方水回来了。东方水看到一个陌生的小孩，惊讶地问东方木：“小木，他是谁？”
“他叫东方林，我在野外遇到的，不知道饿了多少天，又受了伤，就带他回来吃点东西。”东方木愉快地回答，因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。
东方水听了，不禁笑了，弯下腰把手搭在那个小孩肩膀上笑眯眯地说：“我们是同一类人，不会互相伤害。告诉我，你叫什么名字，好吗？”
那小孩低下头，细声说：“我叫嵇昭，我没做坏事，我只是饿了，我也没欺负你小孩。”
东方水拉过东方木，让他和嵇昭站在一起，郑重地说：“我们是同一类人，以后要互相信任和帮助。嵇昭，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，不用到处逃了。你今年多大了？”
“十一岁了。”
“那你比小木还大两岁，以后可能要你替我照顾他了。”
平静的生活又回来了，伤心和痛苦很快就不再占据嵇昭的心灵。嵇昭也熟悉了这里，学习之余陪着东方木四处探险。一天，两人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山洞，似乎曾经住过人。东方木想进去，又有些害怕。嵇昭笑了笑说：“你先进去，还是我先进去？”这么一问，让东方木有些难堪——不想先进去，却不好意思如此回答。踌躇间，意识到自己犹豫的太久了，只好硬着头皮回答：“我先进去吧。”正要进去的时候却被拦下，嵇昭从背上的包里取出一只电子猫，放下来。电子猫迅速钻进去，洞内的信息传输至嵇昭手中的戒指，戒指又将信息全息投影至两人面前。空荡荡的山洞残留一些家具，再无其他好玩的东西。此时山洞已经不重要了，东方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戒指上。嵇昭取下戒指给他，帮助召回了电子猫，教他如何使用。欢呼雀跃声中，嵇昭注意到天色变暗了，催促着东方木回去。
好景不长，过了两年，东方水突染重病，他把嵇昭叫到跟前：“抱歉，没能照顾你多久，当初你逃出来应该很辛苦吧。我当年和小木妈妈逃出来的时候，也是非常辛苦。我们也是人，也想过正常的生活，可不是试验品啊！”
“叔叔你撑住，我给你叫医生。”嵇昭安慰着，扭身就要去叫医生。
“没用的，病能够治好；但是刻在基因里面的死，是躲不过的。只是我不希望像普通人那样死去，因为我的身体不能留下物理痕迹。离这里二三十公里的一个山洞，住着一个送葬师，他可以解决这个问题。我们只能走过去，路程对你来说有些太辛苦了。”
“没事的，才二三十公里而已。我们有工具，不会辛苦的。东方木呢？我也带上他一起吧，他一个人傻乎乎的在这里遇上危险就麻烦了。”
山洞，送葬师看着东方水，感慨着：“八年前，我给你夫人送葬，没想到现在还要给你。”东方水勉强提着气苦笑：“至少你不用给自己送葬。”
送葬师反倒严肃：“这次不收你的信用点，但这两个小孩要留下来学一点东西，将来好给我送葬。”
东方水有气无力地笑着：“好好好，他们越晚流浪就越安全。但先说好了，他们两个可不会加入送葬教，你也不能强迫他们加入。”
送葬仪式开始，送葬师给东方水喂下一碗浓汤，又在东方水身上涂上厚厚一层粉末，悲怆的唱着送葬曲：
泛泛绿池，中有浮萍。
寄身流波，随风靡倾。
芙蓉含芳，菡萏垂荣。
朝折其实，夕落其英。仰瞻帷幕，俯察几筵。
其物如故，其人不存。
神灵倐忽，弃我遐迁。
靡瞻靡恃，泣涕连连。我心随影，我影随形。
送葬吾身，一飨生平。
我心何来，我形何去。
送葬吾心，一寻安宁。
唱声中，东方水像烟花般，极尽灿烂后而湮灭无迹。他看见和吴亦思一起从第七育役中心逃出，艰辛却充满希望；看见他拉着她的手，许下照顾她一生的承诺；看见她生下东方木后一病不起的模样，自己无能为力流下痛苦的泪水；看见吴亦思重病时一直拉着小木的手，牵着小手的大手最终滑落；看见吴亦思笑着张开双臂迎着他，而他也奔向彼方……